樊勝美如願以償,傲然開步城市中心的工作。她此時有些後悔當年大學畢業時候的選擇。那時高檔賓館的工作也曾對她展開懷抱,可因為賓館不解決戶口,又有長者告訴她賓館工作是吃青春飯,以致她從業一開始走了岔路。如今做了那麼多年的HR,她算是看清了。有青春的時候,不充分依仗每一寸天資,那簡直是蠢豬。不過,一切為時未晚。進入賓館,看著周圍同事們一張張缺乏風霜雕刻的嫩臉,樊勝美感慨之餘發誓,從現在開始為自己創造一個良好環境,愛護自己,保護自己,滋潤自己,為自己永遠嬌嫩的容顏負責,一切都為自己。
當然,樊勝美清醒認識到,享受賓館良好環境是有前提的。賓館環境畢竟是為花錢的大爺提供。而她唯有好好工作提升賓館環境,才能有辦法待在這環境里享受下去。
樊勝美開始接受各種各樣的基礎培訓。上班第一天,她幾乎站足八小時。其他同事一下班就精神抖擻地作鳥獸散,樊勝美坐在更衣室差點兒起不來。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她覺得腳踝都站腫了,都不願站起身來回家。可惜,在她人生如此緊要的轉折關頭,王柏川卻正在別處忙碌,無法來接她不說,而且無法分享她一天工作下來的心得體會。她需要找人說話,找人說說這一天站在一個全新角度旁觀花錢大爺們嘴臉的新鮮感受。當她站在前台,學習接待服務,才知那些花了大錢以為自己是上帝的顧客受到了些什麼樣的愚弄。一天之內,看多形形色色的嘴臉。
因此,樊勝美喜歡這份工作,喜歡與那些虛張聲勢的來來往往的人周旋。即使兩腿挺累。
想到這兒,樊勝美將剛脫下的西服又穿上,去找HR總監道謝。她告訴總監,她佩服總監的眼力,她確實適合這份工作。於是,樊勝美看到總監臉上泛出得意的笑。樊勝美這才臉上掛著圓滿的笑容,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家。
但即便是疲累,樊勝美也不會忽略這一路上,有好幾個平頭整臉的男子長久注目於她。回到家裡對鏡子細瞧,一天工作下來妝容當然已經不整,鼻樑左右泛著油光,唇線已經模糊,淡妝已經淡得如同烏有。可為什麼反而今天注目她的人恢復到以前的盛況?
好在,王柏川在她剛放下鏡子不久,體貼地來電了。樊勝美換上拖鞋走到22樓走廊,一邊舒展站了一天僵直的身子骨,一邊與王柏川說話。王柏川自然是以樊勝美為重,先詢問樊勝美新工作第一天的感想。然後王柏川才說自己的。他依然沒敢說出自己緊追著包奕凡拍馬屁,才混來一筆生意的希望。因為他知道樊勝美最近對22樓的女孩子們有成見,有點兒賭氣肯定不願他接受了包奕凡的恩惠,而讓樊勝美在安迪面前抬不起頭。他只是對樊勝美說他追上一個好客戶,他必須如何如何努力才能拿下起碼一年的單子。而如果第一年的合作理想,那麼未來就能成固定客戶。
聽得王柏川描述美好前景,樊勝美看看手錶,打斷王柏川抒情後的調情。「現在差不多晚飯時間,你還在工廠?我聽到機器撞來撞去聲。」
「呵呵,那是行車卸貨。我得盯著他們在保證質量的前提下緊急出樣。要加班呢,我剛剛還給師傅們派了一圈香煙。」
「你也還沒吃飯吧。我看你別跟我說話了,趕緊去找家快餐店,給當班師傅們買些好菜。」
「不用這麼客氣,他們老闆自己會計算他們加班費,我管發香煙。規矩一向如此。再說他們七點多發藍工序完畢就下班回家。」
「你這就叫作掉以輕心了。既然這是一筆對你而言舉足輕重的單子,你加倍做點兒籠絡又能怎麼了。趕緊干正事去,我這兒什麼事都沒有,只是站了一天有點兒累,你不用掛牽我這邊。」
王柏川笑道:「古人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今天才發現出差是個苦差事,看不見你比什麼苦都難熬。別趕我去做事,我們多說會兒話吧,好不容易等到你下班呢。」
樊勝美臉上溢出甜蜜的笑,但毫不容情地道:「不許拿惦記我做偷懶幌子,我才不會上你的當。趕緊的,做正經事去。」
王柏川的狡計被戳穿,只得悻悻然結束通話。
魏妻又來。這回倒是不鬧,而是臉色蒼白地坐在門口要求與安迪見面。安迪頭痛,人家不動武,她自然沒理由將人叉出去。安迪便拖延著不下班,想將外面的魏妻耗死,讓她自動求去。可直拖到晚上七點,她將手頭的工作,甚至明天的安排都做完,餓得腹擂如鼓,魏妻依然守在門口,她只能出去見人。
偏生剛見到魏妻的身影,包奕凡的電話打來。安迪本就不想同魏妻說話,當然不願立刻結束等了一天的電話,便站得遠遠地接聽。包奕凡笑著告訴她今天發生的一樁糗事。他大學室友與妻子一起創業,妻子掌管財務。妻子生性嚴厲,因此同學拿不到一分私房錢。無奈之下,同學只得以信譽比較好的包奕凡名義從公司借出50萬,存起來慢慢地用。他中午與客戶吃飯,正好撞見過來出差的同學妻,同學妻當著客戶的面責問包奕凡究竟什麼時候才肯歸還借用了已有兩年的那50萬。包奕凡有口難辯,替同學背了黑鍋。還得回頭跟客戶解釋是怎麼回事,要不然,企業周轉失靈,連50萬現金都拿不出來,必給客戶留下最壞印象。但同學苦苦哀求包奕凡繼續遮掩,包奕凡只能繼續背著黑鍋。
安迪奇了,問道:「有錢為什麼不讓用?」
「不是不讓用,而是不讓亂用,同學太太要求他有消費必拿回發票報銷。從發票便可掌握同學的動態。」
「為什……」安迪問到一半便已想起男人為什麼需要私房錢了,「噢,明白了。互不尊重,也無自尊,這樣相處多沒意思啊。」說到這兒的時候,她忍不住看看魏妻。離婚很難?
「兩人既是夫妻,又是合伙人。既不容易分割家庭,更不容易分割財產。只能這麼耗著唄。你還沒下班?」
「唔唔,還得會見一個人,我施展拖延大法還甩不脫。」
「死皮賴臉的追求者?」
「除了你,真沒見過別的死皮賴臉的。」安迪看一眼耐心遙望著她的魏妻,只能鬱悶地道,「我去會見吧。真頭痛。」
包奕凡在電話里傳來幾個飛吻,才作罷。安迪微笑,可去見魏妻的時候又只能剋制。她強忍著好心情走到魏妻面前,看著一臉憔悴的魏妻,心中不忍,不禁想到當年被拋棄的媽媽。她站得遠遠地道:「您保證不動手,我請您進會議室好好說話。」
魏妻看著安迪,「我昨晚回北京,早上辦事,下午飛來海市就直奔你這兒。我今天很累,已經沒力氣了。」
「裡面請。請您進黑皮椅子的會議室,坐油畫下面的那個位置。」
魏妻這回沒有反抗,漠然進到會議室,坐到安迪指定的位置。安迪這才放心過去,關門,佔據距離魏妻最遠,又離門最近的位置坐下。她不說話,等魏妻說了再解釋。她也不敢給兩個人倒水或者倒咖啡,免得水杯成為襲擊工具。
魏妻遠遠坐在長桌的另一端,淡漠地道:「我早上在法院調解。你知道協議離婚與訴訟離婚的區別嗎?」
「中國的婚姻法我還沒開始研究。」
「你回去研究一下。魏國強一開始就不想跟我協議,直奔訴訟離婚。我早上去法院就是為此事。」
「你們離婚跟我無關。要怎麼說您才能相信?我身家夠用,不需要做什麼狐狸精。」
「他想把老頭子的巨額遺產全交給你,你說我該怎麼相信你?你們根本就是串通一氣想把我凈身出戶,拿著老頭子的財產過你們兩個的快活日子。」
何雲禮的財產?魏國強打算都交給她?安迪愣了,難道魏國強企圖以錢彌補過去的虧欠?她喃喃地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你以為坐在你對面的人是傻瓜白痴?你們沒有曖昧關係,憑什麼魏國強那麼殷勤地讓何雲禮寫遺書將遺產全交給你?空口無憑,我已申請你跟何雲禮做DNA比對,鑒定遺書中所謂你與老頭子的血緣關係。你明天跟我去北京,別想拿一張所謂的公證遺書剝奪我的財產。我帶來幾個人,我進會議室的同時,他們已經上樓。希望你好自為之,自覺跟我走,不要與我對抗。」
安迪頭痛,她最怕的就是血緣,最不願提的也是血緣,她即使面對魏妻,也不願提那一茬。「我錢夠花,每年掙得不少。不會覬覦你們的錢。我跟你說了你也不會信,你反正有本事,自己去查我的年收入吧。國外的,國內的,請便。對於有些人打著我的旗號行離婚財產侵吞之實,我不予配合。這個表態可以了嗎?」
「老頭子是著名畫家,家財豐厚,你既然作為遺產當事人不會不知,不用跟我裝傻。我結婚幾十年,從來只見老頭子孤身一人被我們收留,忽然你一個年輕美女冒出來號稱什麼老頭子的血親,要全部拿走老頭子的財產,騙鬼呢?拿走我全部家當,跟魏國強雙宿雙飛才是你最終目的。我不會讓你們得逞。」
保安敲門進來,低聲告訴安迪,有法院人士等在門口。安迪心說原來魏妻也是個有能量的,那兩夫妻都不是善茬。魏妻請來「綁」她去北京的人來自強制機構。安迪看著魏妻,此時才真正在心中推起了沙盤。因她發現,此時她無法逃避了,只能硬著頭皮面對。而魏妻則是冷漠地看著安迪,如同看著逃不出如來佛掌心的孫猴子。
安迪還在思索,魏妻冷冷地提醒一句,「逃避解決不了問題。現在跟我走還來得及。」
安迪不理,依然冷靜地將事情前後考慮清楚,才道:「到目前為止,有關你們離婚,以及老先生遺產等事項,我完全從你口中獲得信息。我整理一下線索,有如下兩個問題:一,你們離婚。二,老先生留下遺囑將財產歸我?我的陳述如下:我從工作場合認識魏先生,而從沒見過你所說的老先生,對於老先生遺囑將巨額遺產劃歸從未謀面的我的名下,我表示極大懷疑。有話說,天上不會掉餡餅,一般無緣無故送上門來的所謂餡餅,必與詐騙有關。因此,問題二被我強烈置疑。而你們離婚,在你拿不出我屬於你們婚姻第三者的事實證據的前提下,你在公眾場合口頭指控我是你們婚姻的第三者,屬於誹謗,我保留權利。同時,那麼我與問題一也無牽涉。既然問題一、二都被否定,因此,我強烈懷疑你此行的動機。出於本人的安全考慮,我決定報警,請律師到場。眼下,恕不奉陪,因為我厭惡你對我的態度。」
安迪說完就起身離開,同時首先撥打「110」報警。安迪這一手,將魏妻驚呆了,發現事情難以收場。她面對的女孩根本就不受她的恐嚇,不順著她的誘導恐慌地跳入她精心設計的圈套,而是直接將她懷疑成騙子,將她報警。她當即大喝一聲:「住手。坐下。」
安迪站在會議室門口,大聲快速地道:「我不知道她是誰,她自稱是某部領導的妻子,但沒有出示任何證件。從她完全荒誕,甚至有詐騙嫌疑的言論來看,我懷疑有詐。門外還有幾位號稱法官的人士,也不知真假。從民事訴訟法來看,上午法院做離婚調解,下午法官親自到海市強行提走證人的程序不合法,因此我同樣懷疑有詐。請出警。我已請保安控制現場所有人。」
在魏妻醒悟過來撲上來之前,安迪逃到保安的保護圈裡,吩咐保安控制局面。她又撥打老譚電話,讓老譚請律師到場。老譚一聽說,就決定自己也到場。而魏妻則是與同來的三名男子輕聲緊張地商量,其中一名男子走過來靠近安迪,客氣地道:「我是戎法官……」
「您好,戎先生。這位太太說您是她帶來的人,她和她帶來的人將強制帶走我,她的言論我全程錄音。我認為這位太太此行為已違法。我已經報警。在有第三方到場並消除懷疑之前,我不與您對話。我無意冒犯,抱歉。」
然後,安迪躲在保安身後,對所有言語閉目塞聽,不作響應。但她聽見魏妻帶來的人此起彼伏地電話尋找關係解決問題。她原本完全是站在憎恨魏國強的立場上,同情魏妻,可一席話聽下來,她發現對方也不是好鳥。那麼取消同情,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只是,繼承何雲禮的遺產?魏國強何以鬧出這麼一出?不是口口聲聲答應不對外泄露彼此之間的關係嗎?可見此人猥瑣之極。
很快,陸陸續續有人進來。最先到達的是警察。然後是老譚請來的律師。再然後是老譚。老譚之後到達的竟然是魏國強。此後則有魏妻那邊請來解圍的本地強人,居然與老譚認識而親密,也與魏國強認識。而那法官與離婚官司無涉,只是魏妻的娘家親屬,被叫來幫忙。大家握手寒暄成一團,原本的當事人安迪反而置身事外圍觀。大家最終入座會議室,而警察被無功而返。安迪看著心說,難怪魏妻敢有恃無恐地鬧事,原來她果然有特權,可免責。那麼同樣有特權的魏國強還打什麼官司嘛,兩夫妻比拼特權便是。安迪趁機打開身邊桌上的電腦,趕緊放狗搜索繼承法,很快,便胸有成竹,與眾人一起走進會議室。
大家一時沉默,都不願做提及魏家離婚案子的出頭鳥。最終還是魏國強道:「安迪,我通過各種渠道幫助何雲禮老人找到你,他的親生外孫女。何老先生得知此事後激動導致中風,日前搶救無效去世。他去世前立下遺囑,將所有歸屬於他名下的動產與不動產全部交由你繼承。我是他指定的遺囑執行人。我今天將遺囑送達,你必須於今天起的兩個月內,做出接受或者放棄受遺贈的決定。」
魏妻不等安迪說話,當即搶先道:「作為贍養何雲禮老先生的人,我對遺囑真偽提出異議。這件事必須解決,我已經與律師研究追加……」
「支持異議,支持魏太剛才單獨跟我提出的要求,很簡單,在權威機構及當事人在場的情況下,我同意取樣做DNA比對。根據1985年4月1日公布的中華人民共和國繼承法,只要遺囑經過公證,而遺囑先決條件通過DNA鑒定證偽或者證實,證明遺囑是否表達遺囑人的真實意圖,是否在欺騙下立遺囑,則事情解決。如果遺囑無效,那麼跟我徹底無關,大家都不用再莫名其妙跟我拉扯什麼狐狸精外孫女之類的關係。如果遺囑有效,那麼跟你們徹底無關。」
不僅魏妻,連魏國強與譚宗明都驚訝地看著安迪,想不到安迪輕易答應DNA鑒定。還是魏妻問:「你早先為什麼不答應?現在又為什麼答應?」魏妻心頭疑雲大增,安迪爽快得反常,按說他們狗男女聯手作假,怕的該是DNA鑒定才是啊,怎麼反而踴躍。
「你早晚會提起另一起訴訟,把我列為當事人。遺囑官司打多久,我看你得天天追著我打狐狸精打多久。你累我也累,看看,大家也都跟著受累。而且太太,我還有名譽啊。我莫名其妙惹上這一出,我還是早死早超生吧,惹不起。我剛才只是不願被你暴力脅迫,擔心莫名其妙被失蹤。你們找好法律承認的鑒定機構,我們約個時間吧,都到場,一次性解決,以後別再找我,拜託。」
魏國強面無表情地道:「何老先生在天之靈一定很願意看到他的遺產被交到合適的人手上。我看事情就這麼解決。我請大家吃晚飯,感謝大家奔波一趟。」
魏妻反而看著魏國強,合適的人?他指的是誰?魏妻滿眼疑慮。她與法官親戚耳語一陣,責問:「如果我沒找到這兒,你是不是打算假裝遺囑已經通知安迪,但安迪兩個月後不作回應,她當然無法回應,被當作自願放棄繼承,然後你順手拿下全部遺產?」
「這是題外話,你可以提交法庭解決。今天這邊的事已經得到圓滿處置,我們走吧,別給人家公司添亂。」
大家當然都不願意坐著看一對各有來頭的冤家吵架,於是紛紛響應,站起身來。魏妻有點驚訝地一直凝視安迪,安迪早一溜兒先逃走了,免得被魏妻下黑手陰一下。譚宗明先提出不去吃飯,魏妻請來的強人也提出不給魏國強添堵,大家各自作鳥獸散。
譚宗明這才單獨問安迪怎麼可以答應做DNA,這不是揭自己老底嗎。老譚更是道:「DNA鑒定結果肯定無誤,你必將單獨繼承巨額遺產,你以為本來對一半遺產志在必得的魏太太能甘心嗎?你不怕她憤而揭你老底?」
「我剛才臨時抱佛腳看了繼承法,她作為贍養人有權對遺囑提出異議,可以另起遺囑涉嫌欺詐的訴訟,指控我和魏國強聯合欺騙何老,冒充何老血親,將我提為被告。屆時根據我早先背誦過的民事訴訟法,誰主張誰舉證,她提出所有證人證據都可以表明我早先與何老無任何瓜葛。而她的當庭質證,任何問題都可以讓我的老底更被曝光。現在從兩人的話語中我聽出,魏國強沒承認他與我的關係,而只承認何老與我的關係。何老的底子只有魏國強和我們幾個人知道,不像魏國強的底子是透明的。我估計我還可以幸免於難。不過這也只是我的僥倖想法,誰知道呢,沒有選擇下的無奈選擇。」
老譚想了會兒,點了點頭。「好吧,回家。」
安迪可憐兮兮地道:「你送我回家吧,我兩腿打戰,踩不來油門了。」
老譚不禁一笑,「剛才還裝得挺彪悍的,蠻好。我最先擔心死了,怕你情緒失控。」
「哎喲,我忘了喝水。難怪渴得要死。」
老譚笑視安迪一溜兒奔回辦公室,拿著包和兩瓶礦泉水出來。「你是不是還擔心遺囑官司打起來的話,狐狸精的風聲傳到包家耳朵里,對你不好?」
「不擔心。我是什麼人,包奕凡心裡最清楚。但我無論如何都擔心魏太,一個人財兩空的離婚女人,屆時會做出什麼不理智舉動來。看今天她的舉動,她什麼都敢做。唉,為什麼魏國強給我惹事啊。」
兩人到了停車場,譚宗明皺眉想了會兒,「我還想到一個問題,魏先生究竟打的是什麼算盤。他拱手交出遺產,他難道不心疼嗎?」
「本不是他的,他只能遵照遺囑吧?」
譚宗明坐進車子里,將所有的門都關嚴實了,才道:「他官不能算大,但他實幹,也有實權。據說有人為了從他手底下過,特意高價購入何老的畫作取悅於他。應該說,何老的財產有一半是他的。你見過哪個年富力強的父親將大部分巨額財產歸到只有血緣而無親情的女兒名下的嗎?還有他那樣的人大張旗鼓地打離婚官司,也不正常。」
「難道真的如魏太所說,魏國強原本打算將遺產獨吞?我只是被利用?」
「也是一種可能。疑竇叢生,你小心為上。」
安迪汗毛倒豎,卻反而心頭火起,一根筋搭牢了。「那我偏偏一口獨吞了遺產,一毛都不留給他。」
「邊打邊算,我會替你留意著。你只管好好打理工作。」
「我為什麼感覺這事兒往下走,是個不可測的黑洞?魏國強為什麼不事先跟我溝通?為什麼感覺這事是他精心設計的陷阱?他把我拖進陷阱是為什麼?」
譚宗明也無法回答,同樣覺得事情顯得非常離奇。
曲筱綃一頓飯吃到十點多,興奮得坐在車上依然忍不住蹦躂,很想找個人表衷心痛訴感想。她很運氣,車到小區門口,恰巧看見邱瑩瑩從一輛車裡跳出來,那輛車與她的一樣,都是POLO。曲筱綃高興地衝過去,打開車窗大喊一聲「邱瑩瑩」。邱瑩瑩正與應勤含情脈脈地告別,一聽聲音立刻臉上變色,急促地道:「你快走,拜拜,拜拜。」
應勤不知其中奧秘,以為邱瑩瑩遇險,便毫不猶豫地跳出車來,擋在邱瑩瑩面前。於是,曲筱綃見識了應勤。曲筱綃看看似是沒長大的邱瑩瑩,再看看同樣似是個大學生的應勤,好心情的她頓時爆笑。而邱瑩瑩警惕地面對曲筱綃,緊張得說不出話。偏偏應勤看到嬌媚的曲筱綃並不覺得是危害,還一個勁兒地問邱瑩瑩怎麼了看到什麼了。
曲筱綃好心替邱瑩瑩回答:「小邱怕我勾引你。哈哈哈。可是小邱你疏忽了,忘了遮住你小男友的車號。」
邱瑩瑩一個激靈,忙道:「這不是我男朋友,是我客戶送我回家。」
「我們還不是。」應勤感覺到邱瑩瑩的緊張,便幫助邱瑩瑩辯解。
曲筱綃忍住大笑的衝動,一本正經地對應勤道:「你們現在還不是,但我相信憑你的努力,很快你們就會是。真的。」
應勤連忙點頭,剛想說話,但邱瑩瑩旁邊看著急了,一把將應勤的嘴捂住。頓時,兩人都呆了,又都大驚失色,臉部表情千變萬化。此情此景,看得曲筱綃目不暇接,伸出腦袋兩隻眼珠子轉個不停,唯恐遺漏一絲一毫。「吻啊,吻她手心,那男的,加油,好機會啊,她自己送上門來的。」
邱瑩瑩「哎喲」一聲,跟摸到烙鐵一樣地跳了開去,想鑽進曲筱綃的車裡避開尷尬。應勤醒悟過來已經來不及。可還好,曲筱綃飛快地將車門鎖上,謝絕成為邱瑩瑩的避風港。「哈哈,小邱,你們慢慢搞,我先走咯。但是小邱,你上來得立刻來我2203報到,要不然,哼。」
邱瑩瑩看曲筱綃果真離去,鬆一口氣。但應勤不解地問:「怎麼回事?這個人看上去還好啊。」
「她喜歡搗蛋……」邱瑩瑩雖然脫口而出,但不願對曲筱綃作出刻薄評論,「經常做得過火,很傷人。可又常幫我,人不壞。反正暫時不想讓你認識她。她也是我鄰居。」
「小邱……」應勤被曲筱綃開竅,伸手將邱瑩瑩的一隻手從口袋裡拎出來,放到自己掌心裡,合掌捧住,卻激動得說不出話。好不容易才蹦出一句,「我們春節一起回家。」
邱瑩瑩扭捏地低頭猛笑,半晌才回答一句,「不是早說好的嗎?」可想來想去,又忍不住問,「剛才那個女孩,比我漂亮,是吧?」
「比你漂亮,而且會打扮。但你最可愛。」
「不是說情人眼裡出西施嗎?說明你心裡不對勁兒。」邱瑩瑩心急了,她是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繩。
「沒,真的沒不對勁兒。實事求是講她是真的長得漂亮。」應勤一急,手上來勁,將邱瑩瑩的那隻小手揉麵糰似的甩來甩去。然後他意識到犯錯誤了,情急之下,連忙改口,「但你最漂亮。」
「真的?」邱瑩瑩高興起來。
應勤有點兒沒臉再做違心之語,但是面對邱瑩瑩的滿臉期盼,他被逼上梁山又開竅了一把,「而且你最好。」
邱瑩瑩臉上樂開了花。她撲上去,親了應勤臉蛋一口,掙扎著跑了。應勤一點兒不傻,撩起腿就追,很快追上。於是,兩人在黑暗的小區里走了一圈又一圈,輪流地親著彼此的臉蛋兒,幸福得什麼話兒都不想講了。邱瑩瑩一直等待應勤擁抱她。可走到第三圈,已經很晚很晚,應勤還沒動手。兩人即使依依惜別的時候,依然是執子之手。邱瑩瑩心裡急得,但她忍住沒再衝動。上次的教訓教育她,衝動是魔鬼,不能輕易交出自己。
回去22樓,邱瑩瑩先給曲筱綃打個電話,「睡了沒?有什麼事要我報到?」
「你們剛才不是送到門口了嗎,怎麼又拖了這麼長時間,在車裡做什麼?詳細如實向我彙報。」
「說了不靈了。你到底什麼事啊。」
「我今天跟一個網站的廣告銷售員談,她太勵志了,我聽得激動,請她一起吃晚飯,又談了一晚上。這姑娘畢業才三年,三年啊,小邱,跟你一樣,也是銷售,我一下就想到你了。她告訴我,她大四就開始做銷售,跟你一樣靠兩條腿和一輛助動車跑公司,不知被人趕出來多少次,生意就這麼一點一點地積累起來了。我又想到你了。現在她忙得恨不得不睡覺,為了節約時間,她買一輛車,專門雇一個司機開車,這樣上車就可以專心打電話,下車專心談生意,什麼都不耽誤。你說她精不精。你來不來聽我說?」
「要聽,我已經在電梯里了。」
「快,已經給你開門。」
但等邱瑩瑩衝到2203門口,門雖然開著,卻有曲筱綃曲線婀娜地把守大門,萬夫莫開。「小邱,先說好,想聽我這邊的故事,你得拿你男朋友的故事來換。」
邱瑩瑩一聽,當即回頭,「不換。誰知道你的故事是不是編的。」
「嘿,我再編也編不出雇司機為了打電話的段子啊,我都是耳機打電話。你這人真不懂事,我再讓你選擇一次。學做生意的事兒,那是學了好處一輩子的。男朋友嘛,男人來來去去,看那麼緊幹嗎。」
「我跟你不一樣,我跟誰好,那是奔一輩子去的。不能跟你換別的。」
「別假純了,又不是沒見你分手過。算了,你不想聽,我自己藏著獨吞。」
「誰假純了,你這話傷人,虧我剛才還在他面前說你好話呢……」
2202的門這時開了,樊勝美在門裡面道:「小邱忘帶鑰匙了?給你開門了呢。」
「樊姐我慢點兒進來。我那次跟那人又不是三心二意,可那人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反正我上回吃你的虧,吃了就吃了,我現在不跟你計較。但這回你要是故伎重演,我跟你不客氣。他是實在人,經不起你亂鬧。」
沒等邱瑩瑩說完,曲筱綃早纖腰一閃,扭進門去,將2203的門重重關了。缺心眼兒地找個那麼差的男人,自己不反省,反倒怪她鬧事。要不是她鬧一鬧,還不知那差勁男人怎麼纏死邱瑩瑩呢。若是跟著那差勁男人拖到今天,邱瑩瑩早被那差勁男人榨成破布爛花,剛才開車的那純情小生哪還看得上邱瑩瑩。拎不清的人永遠抓不住事情本質,拎不清的人永遠以為他們自己沒做錯而是別人個個不懷好意陰謀陷害。她懶得敷衍,理都不要理。
吃飯時候聽的勵志故事?獨享!難道還能憋死了她。她多的是朋友,一個電話打出去,朋友與她一起大呼小叫地感慨別人家小姑娘的刻苦,反省自己每天追求吃喝玩樂,遊盪掉了多少時間,發誓一定要珍惜時間好好掙錢。
可反省歸反省,曲筱綃依然與朋友通話到凌晨,才筋疲力盡地睡覺。
邱瑩瑩被當面摔門,憤怒地回去自己房間。「樊姐你看,這種人。」
樊勝美淡淡地道:「所以開門讓你進來嘛。」
邱瑩瑩一拍腦袋,「我怎麼沒聽樊姐的呢。剛才大門口,應勤送我回來,被小曲撞見了,還說記住應勤的車牌號了,回頭查出應勤。威脅我呢。」
「她查得出的,她連外地車都查得到。以前她就查過王柏川的車。」
「啊,怎麼辦呢。她萬一找上應勤呢。哎呀,怎麼辦呢,剛才應勤還說她漂亮呢。」
「三分長相,七分打扮,你以後也好好學習打扮。」
關雎爾已經上床,她聽得清清楚楚。若是在過去,她的想法與邱瑩瑩的一樣,也認為小曲沒有底線什麼都做得出來。可接觸那麼多天,尤其是得知王柏川自己找上倉庫忙碌里的曲筱綃,曲筱綃都能堅守承諾不跟王柏川透樊勝美的老底,關雎爾相信曲筱綃心裡有條有別於眾人的怪異底線。她今天不便插話,免得又駁了樊勝美的面子。明天她會跟小曲打個電話,要求小曲做個保證。
官員們辦起私事來,那是相當的高效。第二天一早,安迪還沒上班,就接到魏國強電話,約定三方共同見證的DNA鑒定時間,希望安迪提前安排。既然是單獨通話,安迪問魏國強:「你究竟什麼意圖。」
「你別把我想得太糟糕。我對於你母親而言,確實比較糟糕。但對你不是,我還有挽回機會。該屬於你的,應該屬於你。而且這是何老的遺願。他臨終前說,他愧對你,不敢見你。」
「這種故事,如果遺產只有百把萬,我信。但能讓魏太如此瘋狂的遺產,我不信你會如此聖人地一分不沾。我請你用這段時間準備好合適的,我能接受的,有邏輯有實證的說辭,我給你三十分鐘面談時間。否則,你可以領教我一天之內完全處理完這些遺產的功力,讓誰也撈不到一分遺產的好處,包括我。」
「我很高興你擁有接近冷血的理智,這大約是你從事你那工作的基本功。我不會跟你單獨約談三十分鐘,抱歉,我沒時間,而且我屬於離婚敏感期,不方便。請你相信,即使我有各種各樣的原因,讓我一分不沾那些遺產,但等事過境遷,我也絕不會問你討還。你儘管放心大膽坦然地使用那些遺產,那是你應得的補償。」
「我從不接受糊塗賬。」
「不要意氣用事。」
魏國強說完就掛了電話。反倒是安迪發愣了許久,不知又該如何解釋這一出。
賓館上班必須化妝,但只能淡妝。說白了,就是你不能比客人炫。既不能比客人炫,又不願放棄自己的美,那麼只有一條路,那就是化出一個顯得天生麗質的妝。樊勝美上班第一天回來,對著鏡子百般嘗試,試了整整一個晚上,將每次試驗結果忠實拍攝出來,上傳到微博。很快,王柏川就在後面有了評價。王柏川當然是對每一張照片都叫好。但樊勝美再問一句,哪種化妝更好,王柏川便啞口無言。他哪兒看得出每張臉的細微區別。那種偏太陽色的腮紅與這種偏櫻花色的腮紅,如果不是樊勝美特意指出,王柏川還以為是照相機失靈之下的色差,哪想得到那麼多。包括邱瑩瑩也看不出這個與那個的細微區別。樊勝美忙一晚上都沒決定下來,第二天究竟該用哪一種化妝。
還是清早醒來看到的曲筱綃的留言一舉解決了樊勝美的疑惑。因為曲筱綃看中的正好也是樊勝美心裡最偏向的。樊勝美心中好生矛盾,居然與死對頭曲筱綃的審美一致。可依然照著她和曲筱綃都選中的形象化了妝。看上去最簡單的道姑頭,扣上與發色一致的中號發包,臉上是精心勾勒出來的淡妝。於是出來的效果便是巴掌大的小臉,錐子般的下巴,天鵝般驕傲的頭頸……樊勝美自己都感覺這裝扮比真實年齡年輕了好幾歲,好生清純。
不幸,一出門就撞見也是趕著去上班的曲筱綃。曲筱綃斜睨樊勝美一眼,便知端的,意味深長地一笑,可因為缺眠,懶得說話。樊勝美也是尷尬地一笑。兩人各自揣著不同意味的笑,並列等在電梯門口。很快安迪也出來敲了敲2202的門。於是,等在電梯門口的變成四個人。正好電梯下來,門開,裡面站著的一個男子驚訝地看到四個美女魚貫而入,將他一個臭男人包圍。而且四個美女帶來四種不同的香水味,熏得那男子不知今夕何年。
安迪則是俯視三位鄰居,才發現大家都是長發,尤其是曲筱綃的長髮如閃亮的緞子一般,一直飛瀉到腰際。硬是把一個小妖精映襯得嬌柔嫻雅。關雎爾的長髮只是及肩,烏黑順滑,修剪得層次分明,正是金融區許多女性的形象。安迪還是第一次看到樊勝美將頭髮梳起來,簡潔的髮型減了些許嫵媚,可令安迪想到芭蕾舞裡面驕傲的天鵝。
「今天怎麼都這麼早?」還是安迪問了一句。
兩雙沒睡醒的眼睛投向她。關雎爾是提前趕去與同事會合出差。曲筱綃有氣無力地道:「陪客戶。」她得趕去賓館陪幾位客戶吃飯,其中主要客戶乃是一位女企業家,據說風格非常硬朗。
唯有樊勝美神清氣爽地回答:「我換了新工作,暫時八點上班,有點早啊。」
曲筱綃頓時精神一振,「真的到市中心了?早該這樣。以後去你那兒消費,你給打折。你今天這身打扮很合適。」
樊勝美微笑道:「謝謝哈。以後你來,給你打折。」
曲筱綃卻在電梯開合之際偷偷一個詭笑,「你現在能給我的是什麼折扣?能比我VIP卡的折扣大嗎?」
一直恍恍惚惚沒睡醒的關雎爾睜開了眼睛,頭一偏,看向樊勝美,知道樊勝美又中曲筱綃的圈套了。樊勝美好虛榮,好包攬,曲筱綃專門捏著這道七寸耍。樊勝美道:「VIP卡據說號稱冤大頭卡。」說著,一樓到了,樊勝美微笑出去。
安迪問曲筱綃:「是哪家賓館?居然你知道,我們不知?」關雎爾則是問:「你有他們賓館的冤大頭卡?」
曲筱綃與大伙兒一起走出電梯,不忙著各自尋車,笑道:「我這就把客戶拉到他們賓館吃早餐去。就是這家。」她摸出樊勝美工作賓館的VIP卡,給大家一看,都認識,新開沒多久的國際連鎖,不錯的地方。
「別玩到人家工作場合去。」安迪留給曲筱綃一句話。
但關雎爾想起一件事,「小曲,慢走,小邱擔心你搶她新男朋友。」
安迪不禁一笑,看著皺起眉頭眼珠子骨碌碌轉的曲筱綃道:「小曲是我們22樓的鯰魚啊。」
「我忙,誰理他們阿狗阿貓啊,我連找趙醫生的時間都沒呢。安迪,鯰魚是什麼意思?」
「自己放狗搜,鯰魚效應。」關雎爾扔下這句話,跟著安迪跑了。
曲筱綃翻個白眼,不能好好說話嗎,非得轉彎抹角才算有學問?似乎趙醫生也是那種人,酸。
關雎爾坐進車子,跟安迪道:「樊姐和小邱都很頭痛小曲。」
「小曲不應該的。往弱者身上下手,即使只是她以為的尋開心,弄不好就是往駱駝身上壓最後一根稻草。」
「有時候想多事,勸小曲別總得罪人。可承蒙她青眼,她總算一直沒調戲我,我要是多嘴,她弄不好以後就玩到我頭上。我笨嘴笨舌不是她對手。可鯰魚對賣魚的是好事,對一幫只想安安穩穩過日子的人而言,簡直是討厭透頂。」
「鯰魚對活得醉生夢死的人也是件好事,不過過程比較痛苦。隨她去吧,都是成年人。」
「我涵養還不夠,有時挺看不下去。」
安迪一笑,正好見曲筱綃的車子預熱會兒後開出去,她在後面跟上。到一拐角,她一踩油門,閃到曲筱綃車子面前。她的車子性能遙遙領先,指哪打哪,硬是壓著曲筱綃的車子減速,卻又故意留出空門。曲筱綃好勝,被前車壓速壓得哇哇叫,一見前面有機可乘,就加速超了過去,但安迪不給機會,一轟油門爬上坡出去了。曲筱綃卻發現事情麻煩,她的車子功率小,又被安迪調戲得車速過快,一時剎不住,衝到半坡就沒了牽引力。她們小區車庫的坡度特別陡,今早又有雨水飄落,路面稍稍有點兒濕潤的冰,力氣完全使不上。她急紅了臉,在半坡手忙腳亂好一陣子,才終於又衝上去。後面跟車的喇叭早響成一團。她當時都沒空往窗外豎中指,到出了小區才想起來,已經晚了,悔之莫及。
安迪直播她的鬼把戲,關雎爾好笑地往後看,果然很快不見了曲筱綃小車的蹤影,她不禁大笑,「難怪小曲一直不敢得罪你,哈哈。」
「這種玩笑,小曲會一笑置之,若是玩到小樊頭上,小樊會多心。小曲就是少了這麼點兒分寸。」
果然沒多久,關雎爾便接到曲筱綃來電,曲筱綃在電話那頭又是臭安迪又是臭小關地又笑又罵,要兩人走著瞧。關雎爾與安迪相視而笑,果然。
安迪提前出門送關雎爾到公司,導致她進公司的時候還一個人都沒有。她不忙著做事,忍不住地翻來覆去地想何雲禮遺產那件事。她想到了拒絕接受遺產。昨天純粹是被魏妻鬧的,鬧得她火氣上來,腦袋一根筋地只往接收那兒想,不讓魏妻得逞。可現在回頭想,接受遺產,無論怎麼接受,都是燙手山芋,燙手的是她的身份可能因遺產而被查出來。魏妻會因為巨額遺產旁落而對她懷恨在心,弄不好找關係更深層次地挖掘她的身世,誰知道她那種有路子的人又能挖出什麼來呢。而魏國強若是哪天心疼巨額遺產,只要使出一手最簡單的招數,那就是威脅公布她的身世,她就得把遺產乖乖交回去。以魏國強一貫始亂終棄之性格,他又什麼壞事做不出來呢。
差不多九點半的時候,一個陌生電話號碼打入。安迪一接聽就聽得出是魏妻的聲音。魏妻今天的聲音恢復第一次見面時候的趾高氣揚。
「我來跟你親口確認一下,明天早上九點,我們在中心會面。希望某些人沒有誤導我。」
「嗯,剛說好。」
「我問的是你敢不敢來。給我一個準信。」
安迪不禁眉頭一皺,剛剛的猶豫又被魏妻打了回去。「你調整一下態度,再跟我說話。」她將電話掛了。
但魏妻沒再來電。安迪心想,根據繼承法,她若是放棄繼承權,那麼何雲禮的財產就全落到那對猥瑣夫妻手裡。她心有不甘。怎麼能便宜那麼樣的兩個人。她放棄考慮不接受遺贈,屆時他們出什麼花招,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大不了拿著遺產回美國去,屆時誰還認識她。